詹姆斯上次没进季后赛时发生了什么？

2005年来头一回，詹姆斯又一次与季后赛无缘。而且这一次的无缘，几乎比十三年前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那一年，詹姆斯不过20岁，距离季后赛只有0场之差。常规赛最后一场，詹姆斯只用了24分钟又23秒便拿下赛季第四个三双，27分14篮板14助攻，带领球队拿下猛龙。

赛后，詹姆斯说自己一直盯着记分牌，不止是他们自己的记分牌，“我们第一次得分的时候，波士顿领先17分，然后是10分，然后是5分4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骑士最后一战时，和他们战绩相同的篮网也正在和绿凯鏖战，骑士如果想进入季后赛，除了自己赢球，还得指望篮网输球，毕竟常规赛双方交手记录骑士落于下风，最终战绩相同的话，就是篮网进入季后赛。

篮网这边说是鏖战，可能只是就比赛流程而言。绿凯早已锁定东部第三的位置，根本没有理由在这场比赛中全力以赴，他们最后一节没有上球队最好的两名球员皮尔斯和安东尼·沃克——和他们上一场输给骑士时一样的安排，这很公平。

绿凯上下没人在乎这最后两场比赛，皮尔斯说自己已经为季后赛做好了准备，里弗斯刚从ABC解说席上下来走上主帅岗位，说这两场比赛意义重大，“很好地锻炼了年轻人。”

年轻人包括：二年级的肯德里克·帕金斯、新秀埃尔·杰弗森和德隆特·韦斯特。

锻炼效果并未在这一年夏天立即展现出来，绿凯首轮抢七就被步行者抢七淘汰，算是送了老米勒一程，让老头的职业生涯终结在老对手活塞手中，多少算是一种安慰。不过两年后，绿凯这两名新秀和其他人将为绿凯带来一个巨头，而帕金斯也将成为03一代中第四个拿到总冠军的球员，米利西奇是第一个，韦德是第二个，卡波诺则是韦德的队友。

绿凯无心插柳，篮网却插得足够疯狂，文斯·卡特下半场砍下全场37分中的24分最终大翻盘，也凭此一脚将骑士从季后赛门口踹开，自己昂首挺入。生死战后卡特举重若轻：“我只是想为比赛增添一些戏剧性。”

也不知道这种性格是否是他在42岁时宣布还想再战一年的决定性因素。那时候他刚刚被猛龙交易至篮网，加拿大飞人离开的姿势并不美好，和球队的撕逼声余音绕梁，借伤病由头不出战，出战也是出工不出力令人，事后一句“我那时候确实没尽全力”更是撕裂了多伦多人民对他的热爱。最终这道我们本以为“有你没我”的裂痕也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愈合，老卡特回到故土，仍能得到全场起立鼓掌和5分钟致敬影像的礼遇，也不知道本赛季身处多伦多的那个男人给圣安东尼奥人民留下的裂痕需要多少年才能痊愈。

当然，身在曹营的卡特就此离开对猛龙并非全然坏事，多伦多很快就会得到另一名全明星，来自03一代的大前锋克里斯·波什。有了此前球队当家“小飞鼠”斯塔德迈尔和卡特先后撕破脸皮离队的教训，他们有理由相信这一次波什会在这里留上很久，毕竟事不过三。

卡特是不是赢球之后装作风轻云淡我们不得而知，至少当时篮网的斯卡布莱恩和其他一些人看上去还是很紧张的，上半场他们落后绿凯11分，中场休息时篮网主教练弗兰克掐着球员的脖子灌鸡汤：“你们就当自己的生命还剩最后24分钟！”

说说而已。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生命还会有很长很长，再重要的常规赛也不过是一场常规赛。不过，斯卡布莱恩不知道自己未来会终生染绿，饱受球迷爱戴，最终成为曼巴家族最重要的一员，就像篮网首发中锋贾森·柯林斯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成为《时代》杂志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100人并成为封面人物，因为他将在2013年成为北美职业体育界第一位公开出柜的现役男性运动员。

当时卡洛琳·慕斯同样对此毫无察觉，2005年夏天，她已经和柯林斯交往4年，再有4年，他俩就将迎来婚礼，然后在婚礼之前一个月，柯林斯会告诉他自己决定取消婚礼。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就像当时的杰森·基德不知道自己会在职业生涯结束后立即成为篮网主帅，弗兰克则将成为自己的助教，然后权倾朝野的基德会把弗兰克从首席助教贬为“日常消息播报员”。不过轮回转动从未停歇，2019年基德砸了饭碗的时候，弗兰克正在快船当运营部总裁。

他们的对手中，沃克也未察觉自己很快就将被安吉扫地出门，饱受委屈的他破口大骂之后，又会在下一年追随韦德-奥尼尔拿下总冠军；他当然不会知道，在抵达人生巅峰后，迎接他的将是一路下滑，逐渐从联盟消失，最终成为退役即破产的典型代表，然后在今年告诉全世界“欧文不是个真正的凯尔特人”，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

在命运的洪流中，这些人都是浮萍而已，我们也只能趁他们仍在水面上的时候撇去一眼，你无法复盘这么多人的人生细节。2005年的夏天，我们不会知道其中绝大多数人的未来，但有时候有些人天然懂得如何尽可能钳住命运的咽喉。

当然你知道我会转折到詹姆斯身上，不过你可能还要等上一会，因为我还要再讲述另一个骑士人的故事，这个人并没有出现在2005年夏天詹姆斯上一次无缘季后赛的这个片段中，如果他在，也许历史会改写。

2004年夏天，骑士放走了布泽尔。2003-04赛季，22岁的布泽尔打出了场均15.5分11.4篮板的表现，在当时的情况下，詹姆斯固然会是球队未来头把交椅不二人选，布泽尔打辅助显然也是极好的，这种内外线组合是当时极为流行的趋势，詹姆斯和布泽尔有理由成为未来另一种形态的OK组合，考虑到詹姆斯擅长传球和策动挡拆的能力，那么也可能是马龙-斯托克顿组合的一种变体。

可惜，布泽尔在这一年过去之后就成为了自由球员，真的投奔犹他爵士去和德隆组合新时代马龙-斯托克顿组合了。这里面的故事颇为罗生门，首先布泽尔本不该这么早就成为自由球员，但是骑士选择提前让他成为限制自由球员。按照骑士方面的说法，布泽尔和球队已经商定好在2004年夏天签下一份6年4000万左右的合同。

但就在此时，爵士揣着一份6年6800万的合同来抢人了。这份合同意味着布泽尔第一年的薪水将只比诺维茨基少上150万，基本上就是一个全明星级别的收入了，事实上，去到爵士两年后，布泽尔确实成为了全明星。

至于为什么骑士不匹配这份合同？

答案是他们可以匹配，但很难。

首先按照当时的劳资协议规定，布泽尔身为二轮秀，骑士只能用一份中产特例来续约他，也就是之前说的6年4000万；而如果骑士要匹配爵士给出的合同，全额中产特例也不够，那么只能转而用薪金空间直接匹配，但当时骑士只有不足400万薪金空间，如果要扩展到1000万级别，他们还需要做出一些交易来为布泽尔腾空间。

骑士没有选择腾空间，他们只是在媒体面前骂布泽尔言而无信，见利忘义，而布泽尔方面则对各方亲友“你要讲道义”的来电置若罔闻，留下一句“本就没有什么承诺”后拿钱远走。

布泽尔多年后自己回忆这件事情的时候说：“我当时收到了四只球队的报价，有丹佛、老鹰、山猫和爵士。7000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当时就打电话给球队老板冈德，问他们是否能腾空间让我留在克利夫兰。”

冈德的答案我们已经知道了，但在那时候，布泽尔说自己还打了另一通电话，对象正是詹姆斯。

詹姆斯的回应是：“听着，耐克在我18岁的时候给了我1个亿，这改变了我的人生。如果骑士不愿意为你腾空间留下你，你就应该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这一年詹姆斯19岁。

在詹姆斯和他的决定一出现之前，球员的命运更多掌握在老板们的手中，布泽尔的“叛逃”前提还需是爵士砸钱抢人和骑士不留。那时候所有巨兽的游动都有迹可循，绝无强迫之理。邓肯去奥兰多更多像是一种旅游，奥尼尔将天赋带回南海岸也是湖人的二选一，苦闷的科比在2006年蠢蠢欲动的结果是换来加索尔，皮尔斯刚透露出要离开绿凯意思，就被安吉一句“你拿这么多钱是要上场打球的”怼得偃旗息鼓，就算是“永远的活塞人”本·华莱士对桑德斯更注重进攻的体系有诸多不满，也只能等到成为自由球员后才愤愤走人。

那个时代的球员不知道自己能够多大程度上掌握自己的命运，一种叫做“职业道德”的牌坊始终竖在那里，每个路过的人都需要在上面签名画押。

詹姆斯并未推翻这道牌坊，但他曲径通幽，用大胆的短合同为后来者指明了一条可以绕过牌坊的道路。一切都源自他19岁时告诉布泽尔的这句话——“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从这句回答出发，你应该能够理解詹姆斯日后做出的一切选择和决定一二三。在第一次决定后，他扩展了自己的球场成就，第二次决定后，他建立了自己的人生声誉，第三次决定后，他面对的是一次洗牌。

但我们知道的，第一次决定后，他等了一年才登顶，第二次决定后，他又等了一年，现在到了第三次了，等待他的是什么呢？

就像我们在2005年时面对命运转折时的茫然无知一样，现在我们在这方面的心智也未曾增长半分，我们依旧没办法开天眼来预知未来。2005年夏天，骑士开掉了主教练，辞退了总经理，甚至换了老板。

2019年夏天呢？

外界环境总在不断更迭，唯一确定的变量是时间，时间永远向着一个方向增长，我们现在能够确定的是2019年詹姆斯将满35岁。我们不知道他未来还会获得什么样的球场成就，他在今年一地鸡毛的声誉是否会像决定二之后重新构建，甚至我们都很难确定未来几年我们是否还应该以球场成就来评价詹姆斯的决定，也许这一次我们要等上更多年，才知道2018年夏天詹姆斯的决定在他商业帝国构建的过程中有多大影响。

你看的是NBA，你自然更关心输赢，但对于一名球员来说，输赢或者数据不过十数载时光范围内的事情，在一个人一生中占据的篇幅还不够长，未来我们定义詹姆斯，2019年可能只是一个起点，就像2005年也只是詹姆斯球场成就的一个起点而已，只是我们当时都一无所知罢了。

从个人表现到总冠军，从球场到人生，这是詹姆斯的前进路线，评价体系会变，你真正把控命运的行为就是不断推动西西弗斯面前的那块石头，看起来这就是詹姆斯现在在做的事情，毕竟2019之后，还有2020，35岁之后，还有45岁。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块石头始终存在，不断变化的是那座山。一开始你推一块石头上一座叫做学业的山，然后你抬头一看，面前还有一座叫做事业的山，再后来，你发现山外有山，生老病死，连成山脉，间或还会看见喜马拉雅，面目可憎的在那里等着你。

没人知道将一块石头推上山之后会看到另一座什么样的山。

2005年夏天，20岁的詹姆斯坐在总决赛观众席，看着马刺和活塞大战7场，那时候他已经蓄起了胡须，已是未来多年不变的老成模样，对未来一无所知的他告诉记者：

“我会带队杀进季后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