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被遗忘的费城尖刀,欧文:他在进攻端几乎没有错误两个字
2005年9月的一个夜晚,在乔治亚圆顶体育场里,一个身体发福、身着一件绿色的特雷尔-欧文斯(前美国职业橄榄球运动员)球衣的中年人带着一瓶啤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个人居然就是安德鲁-托尼?这就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曾帮助76人吊锤了死敌凯尔特人的球员?那个被人们称为“波士顿杀手”,并迫使“红衣主教”阿诺-奥尔巴赫不惜年年招募新的外线防守人来抵挡的家伙?
是他,就是他。这就像是看到了D.B. Cooper或是篮球界的大脚怪一样。其实这些年来,好像已经没有人能在费城一带看到托尼的身影了——自从他脚伤恶化、与管理层关系泡汤并就此偏离他那几乎可以保自己进入名人堂的生涯轨迹起,就没有过了。
早在几个星期前,他就给我工作的出版社发来了邮件。这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我对他的了解基本等同于一个“在光谱球馆简陋的主队更衣室里,站在拥挤的赛后媒体们的后面的球员”——换句话说,我跟他一点不熟。
虽然如此,但当时住在亚特兰大郊外的托尼可是早有“预谋”。他想要对外解释一下他之前为何没有接受自己的朋友、曾经的控卫搭档莫里斯-奇克斯手下的助理教练职位,所以在发来的邮件里写明了他和管理层的谈判如何破裂的历程——作为削减薪水的条件,他对于家人(随行时)的机票和住宿等问题提了些要求,但最终被驳回。
这也促成了我们的一次电话交流。我在那通电话里询问了他的健康状况,他表示情况仍然不佳。彼时距他退役已经有16年了。
“如果我外出跑步的话,”他说,“我只能(绕跑道)跑一圈半,然后就会一瘸一拐了。”
而对于很久以前和球队的前老板Harold Katz之间的不和,他也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
我们决定见上一面,因为我们两个都会去看费城老鹰对阵亚特兰大猎鹰的赛季揭幕战——也是超级碗决赛后的一个不幸的、直接导致了球员与管理层之间的又一次矛盾(很大程度上是欧文斯和安迪-里德)的赛季的首场比赛。
就这样,在那个周一的晚上,我紧张地待在圆顶球场的大厅里,努力想要将安德鲁-托尼从涌动的人流中找出来。在确定那个穿着欧文斯球衣的家伙就是我要找的人之后,我就跟着他走到了他的座位前。我们又多聊了几句,我告诉他我希望能在不久后再谈一次。对于这样一个多变的人,有太多的面要覆盖,太多的东西需要挖掘了。
最后,我会写一下他有意当助理教练的失败经历——回想起来,可能比较简陋。而之后计划的采访则再没能成行——他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了。
自那时起,一切并没改变多少。他仍然与球队和特拉华谷地中的媒体保持着正常的距离(虽然他并不如此对待82-83夺冠赛季时的队友们)。而在此期间,其他人——如查尔斯-巴克利、阿伦-艾弗森乃至乔尔-恩比德——所取得的成绩也抹去了人们对这位于1988年2月27日打完了职业生涯最后一战的球员的大部分记忆(对于The Athletic提出的关于这一方面的采访请求,托尼也没有给出回应)。
不过“大部分”并不是全部。仍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包括巴克利)能回忆起托尼那如法拉利般迅捷的第一步、能里能外的射程和怪异的跳投姿势(他在出手时把球放在脑门前,胸部向外突出,时而像超人,时而又像个超级模特)。
他们也记得他的无所畏惧。这一点尤为刻骨铭心。
按在《波士顿环球报》工作多年、广受尊敬的篮球史学家Bob Ryan的说法,托尼是“NBA历史上最易被人淡忘的伟大球星。”
在最近一场76人的比赛之前,朱利叶斯-欧文也在富国银行中心球馆包厢就座前提到了这个称谓。
“我认为,”“J博士”对The Athletic表示,“安德鲁是喜欢这样的。”
当年所有的76人球员都称M-L-凯尔为“午餐盒”,后者在生涯早期就效力于凯尔特人,经常承担防守托尼的任务。最近得知此事时,凯尔既没有感到受辱,也没有觉得惊讶——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在“波士顿杀手”面前是没什么机会的。
“在他进攻端的表现里,”凯尔说道,“几乎就没有‘错误’这两个字。”
在1979年加盟凯尔特人之前,凯尔曾落脚于当时ABA联盟东部的路易斯堡联邦监狱队和(尚在ABA的)底特律活塞队。由于防不住托尼,他只好探索起了比赛规则中的“灰色区域”乃至盘外招。
“虽然我不该说出来,但我当时的目标就是用一记重击来让他退出比赛。”他说,“这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尝试的事情。”
托尼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对其他任何阻挠也是一样。他爱登上更大的舞台,而最大的舞台莫过于古老的波士顿花园球馆。这将是定义他职业生涯的地方,也是一切经历的结束之地。
而且,就某些意义上说,这里还是一切的起源之地。在新秀年的1980-81赛季中途,当托尼在街边走下球队的大巴后,他第一次环视了这座球馆的四周,并思考着如何找到上楼进入球馆的道路。
或者如他所言:“球场在哪儿呢?”
真是再完美不过了。于他而言,这只是一片球场,而不是走出了比尔-拉塞尔、鲍勃-库西、约翰-哈弗利切克和拉里-伯德们的圣地。这只是另一片游戏场和试验田,仅此而已。
“即便对方有‘J博士’和摩西-马龙这般优秀的球员,我也认为我们球队的每个人都更惧怕安德鲁-托尼在对阵我们时将会去做的一切。”近来在接受The Athleic的一次电话采访时,当年的凯尔特人球员、如今的绿军总经理丹尼-安吉这样说道。
奥尔巴赫一直想要找到一座防守大闸来限制这位“波士顿杀手”。在1980、1981和1982赛季,他就先后签下了杰拉德-亨德森、安吉和奎因-巴克纳三员大将。
“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我也被打爆了。”巴克纳对我说道。
安吉本曾打算去职业棒球大联盟一展宏图,最终却投身到了凯尔特人队的大业之中。有一次他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在防守托尼的比赛之前一连好几天都会彻夜无眠。他仍然能在很大程度上记得这些。
“当你要去防一些伟大的球员时,总是会有些紧张的。”他说道,“我会把他归于‘伟大球员’的行列,因为你知道他有这个能力。我不会说他的职业生涯和伊塞亚-托马斯、‘魔术师’约翰逊和迈克尔-乔丹们一样好,但你却一定要为他做同等级的准备,因为他有能力在任何时刻面对你打出一场特别的比赛。”
那支老凯尔特人的成员们都清楚地记得托尼在场上并不会说太多话,他们只知道他总会带来噪音。直到1983年丹尼斯-约翰逊到队前(这得感谢奥尔巴赫和太阳队的那笔打劫般的交易),绿衫军都难以延缓这位克星的脚步——而且由于托尼自身也在之后的几年里开始下滑,你同样不能断言约翰逊这位防守能力在历史上都算最强一档的后卫就是能防住托尼的真正答案。
托尼就是这样的出色和顽强。
“他是我所见过的最不可一世的攻击后卫之一,”Ryan说,“他视防守如草芥。”
巴克纳对此也没有异议。
“他看我的神情就像在说:‘你怎么敢出现在这儿,以为你防得住我吗?’”他说道,“这就是他打球时所携带的精神动力:‘你防不了我,我知道你防不住我。’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即便在队友之间,他的那股劲头也一点儿没少过,他甚至会挥手把欧文和马龙赶出低位,这样他就能一对一打爆防守人了。其他人可不敢对这种级别的球员做这种事情,但欧文如今表示并不介意,还指出托尼也给他喂过很多空接——就连奇克斯都没法送出那么机敏的传球呢。
“不过换成摩西的话,如果他不给摩西传球,”J博士嘿嘿一笑,“摩西就没那么不计较了。”
没有托尼不敢扔的投篮,也没有他不敢搅乱的战术。当托尼决定将关键球揽于自己之手的那些时刻,时任76人主帅比利-坎宁安都会无一例外地踩着边线怒吼道:“安德鲁——!!!”
“这话对他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坎宁安在最近回忆道,“对其他球员我可能不会这样做,因为这或许真的会影响到他们,但吼声也只能让安德鲁偶尔留意一下罢了。”
偶尔……
“我保证是这样。”坎宁安表示,“有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接受了,这样挺好的。因为有的时候,当你明白具体情况时,你就需要一点儿动力。我认为这就是安德鲁的作风。”
1983年1月,在76人坐镇光谱球馆对阵湖人队的比赛中,这种熟悉的场面表现到了极致。这场比赛是上一赛季的冠军球队和即将在当前赛季夺冠的球队之间的强强对话。虽然卡里姆-阿卜杜尔-贾巴尔由于头痛而缺席比赛(也可能是被马龙吓出来的),但这无关紧要。双方来回拉锯,难解难分。
“魔术师”约翰逊常规操作般砍下了三双,欧文则在迈克尔-库珀头顶完成了一记极具观赏性、足以入选当天高光集锦的扣篮。比赛一直僵持到加时赛的最后时刻,坎宁安教练设计了一个让马龙低位单打的战术,发起人则由奇克斯担当。
而真实情况是——球一发到界内后,托尼马上就把球从奇克斯手里抢了过去。
“然后我就坐不住了,走到了边线那里,而他好像还挥手想赶我回去。”坎宁安说。
托尼持球突破,并在靠近底线一侧、距篮筐10英尺的地方拔起投篮。数名湖人球员一齐向他扑去——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但他却轻巧地让皮球擦板入筐,为球队赢下了比赛。
“唉,他根本不怕失败。”坎宁安说道。
“我认为,”欧文说,“你在球队里需要有一个心脏够大的球员。而他就是这种能够变得不同以往的家伙。他从不会照本宣科地去做一切。……他确实是我们的X因素,而且是一位全明星乃至超级球星。”
实际上,托尼也在八年的职业生涯期间两度入选了全明星。他在1982赛季对阵湖人的一场比赛中砍下了职业生涯单场最高的46分,而1983年总决赛横扫湖人期间,他场均也能砍下22分。
但他名字将永远和凯尔特人,以及那个他从沃尔德-B-弗里身上继承的绰号(后者当时已经几乎不再需要这个外号了)联系在一起了。在1982年的东部决赛期间,托尼先后砍下了30、39和34分,而且34分的那场比赛正是在花园球馆进行的抢七大战(那已经是76人连续第二年在系列赛3-1领先的情况下被凯尔特人追平)。也是在那个赛季的一场比赛里,他还曾在绿军头上单节狂砍25分。
然而,当这两大宿敌再次于东部决赛会面时,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托尼“思考人生”了。场地还是在老花园球馆(如今已经拆除),比赛也和往常一样激烈而胶着。此时凯尔特人在大比分上已经握有了3-1的领先,在那场比赛中也紧握着两分的优势,但76人也一直没有失去希望。
随着时间的流逝,皮球又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来到了托尼的手里。
他在左侧底角接到欧文的传球,就在76人的替补席前。而在那一瞬间,他思考起了自己的选择:原地不动还是运球向前?叫暂停还是不叫呢?
拉里-伯德发现了破绽,一把将球拨掉。凯尔特人随之取得了胜利。
情况就此急转直下。在生涯最后的三个赛季里,托尼饱受伤痛的双脚让他一共只打了87场比赛。直到后来——也就是在和老板卡茨闹翻之后(后者认为托尼是在诈伤)——他才被诊断出双足舟骨应力性骨折。要知道,一块这样的骨头受伤再加上之后的并发症,就导致乔尔-恩比德缺战了整整两个赛季。
托尼于1989年2月正式退役,其时年仅31岁。
现在他已经远离大众视线,和家人一同定居在了亚特兰大郊外,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托尼与妻子Priscilla育有三个子女,他的儿子Channing曾在乔治亚大学和亚拉巴马-伯明翰大学打过篮球,如今则在海外的职业球队效力)
现年61岁的托尼先是改行当了几年的小学教师——一开始教体育,后来教起了健康课——然后则在昆内特郡立学校的社区辅导计划和旨在帮助那些没能高中毕业的青少年的“重连计划”中担任指导教练一职。按坎宁安教练的说法,托尼的工作让他与那些“不仅面临风险,而且已经饱受折磨的年轻人”联系了起来。托尼干得很出色,还在2015年受到了一位乔治亚州议员的接见。
他也会不时地回到特拉华谷市区,其中以他2013年入选费城体育名人堂的那次最为著名。据主持典礼的前76人总经理帕特-威廉姆斯说,托尼对于前来索要签名和留念的人们十分和蔼,可托尼自己却订了条规矩:不接受媒体采访。
威廉姆斯的继任者约翰-纳什也表示,几年前自己曾有个朋友希望拍摄一部关于托尼的纪录片,但最终也没能开拍。
此外,纳什还听闻酷爱高尔夫球的托尼曾来过一次费城以寻找球场。他找到了一个个位于格伦米尔斯的球场,以“T. Andrews”的姓名登记入内。然后托尼了解到,他正和三个素未谋面的商人聚在一起。
而这三个商人来自——呃——波士顿。
真是一种循环。据纳什的复述说,那几个商人还开始聊起了他们如何享受伯德、凯文-麦克海尔和罗伯特-帕里什的年代。托尼承认了自己也喜欢篮球,但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守口如瓶。
我问纳什他是否会抖出托尼的真材实料——因为这个年轻人在82-83赛季夺冠时已经是球队实际意义上的核心人物。而纳什则表示,他认为托尼不会愿意这样做的(迄今为止,那座球场的官方人员也没人确定托尼在那里打过球)。
所以,如果你认为(至少希望)故事是真的,那就听个乐吧。
托尼与那些球队夺冠赛季的成员们仍保持着正常的邮件联系,而据坎宁安所言,“他的情绪总是很高。”他的邮件里包括对奇克斯和厄尔-克雷顿的损话,而且居然还有和卡茨之间的善意交流。按照纳什的说法,现在的他们已经是“亲密的朋友”了。
“他们相处得很好,”当年冠军阵容中的第六人鲍比-琼斯说道,“安德鲁会在邮件里挖苦他或者拿(卡茨)开玩笑,而哈罗德则会反唇相讥。”
这种可能性很小。
“他们一段时间内吵得很凶,”纳什说,“但现在都过去了。”
记者在撰写这篇报道时未能联系到卡茨。2013年,为庆祝1983年夺冠的30周年纪念日,卡茨自费在拉斯维加斯举办了一次聚会。除了因故未能前往的马克-雅法罗尼和马科-麦克纳马拉之外,当年的所有人都欢聚一堂,大家一同打高尔夫球、共进晚餐并回忆往昔。而自那以后,聚会就多添了一分辛酸的气息——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全员齐聚,仅仅两年后,摩西-马龙便去世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托尼如今与老东家间的“疏远”——如果能这么形容的话——看上去就更奇怪了。有些人(比如威廉姆斯和欧文)相信,托尼对于他在生涯最后三年时受到的对待仍然有些不满,即便如今的76人已经无人与此相干。
也有些人对此无可奈何。
“这就是安德鲁,”坎宁安说,“这是我唯一能给你提供的解释。这其中没有仇恨……只是他的作风而已。”
他们都相信,托尼在身体状况背叛他之前是稳进名人堂的球员。他们将他的凶暴球风拿来与拉塞尔-威斯布鲁克相比对,又将他的爆发力与艾弗森相提并论(还有些人不确定如今结束职业生涯的托尼是否会被人们记忆为一个更好的球员)。他们也相信,如果76人能在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的时期内拥有托尼和巴克利,这支球队一定会十分强大。
托尼就是这样的出色和果敢。即便他的行为会让主教练有些抓狂,但他的前队友们仍相信他会带来一线希望。
“我们都开玩笑说,比利对他的喊叫比任何人都管用呢。”琼斯笑着说道。
最后琼斯又补充道,托尼的初衷是没有问题的。他渴望胜利,敢于成就伟大。这些都是不会为人们所忘记的。